林大牛根本体会不到,一直在土炕上睡了一辈子觉儿的乡下妹子,怎么就突然娇惯起来了,但是他也意识到了另一个严峻的问题,家里没有其他女眷了,伤着脚脖子肿着腿的林葱儿,如何方便?
到底,自己跟爹都是男人。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帮着妹妹反抗压迫呢,好歹,有人照顾不是?
其实他没想到,齐氏跟宋香儿即便在家,也是不可能殷勤周到帮助林葱儿方便的,前身之所以被外来的灵魂顶替,跟她坚持不吃不喝一心求死同时也用不着求人帮忙方便大有干系。
林大小姐分析了一下目前的窘境,鸡爪子一挥,抓过树杈子木拐,放到土炕下,一边大大方方的指挥:“哥,你扶着我去......嗯,你在外面等着我就好,我自己能解决。”
其实这闺女迟疑真不是因为羞涩,她实在不知道,这年头,是叫“卫生间”呢,还是“厕所”?
林大牛面红耳赤的,弯身在前带路,林森森运用木拐还不能得心应手,干脆挽着林大牛的胳膊,木拐腾空,单脚起跳,青蛙似的往院子里蹦。
林家的茅厕够近,就在林葱儿的土屋西侧,挨着西墙,中间留着过道通往菜园。
“要不——跟爹说,明儿,去接——她们回家?”
林大牛还在纠结妹子没人侍候的问题,刚刚他汇报了齐氏母女回娘家的情况,林葱儿笑的可开心了。
“千万别。”大小姐停住脚步,松开了胳膊,把木拐放下地,拄着:“家里穷成这样,当务之急是改善一下条件,能肃静几天是几天吧。”
宁可忍受简陋的露天茅厕的恶劣条件!
林森森把木拐的作用超功能发挥,树杈子那一头儿勾住了茅厕的土墙,才借力解决了问题,哆嗦着跳出茅厕,一身一身的热汗冷汗,直接把盘亘不去的低烧问题一次性消灭了。
趴伏在林大牛的背上,这丫近乎虚脱,嘴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心中却在叫嚣:“老天爷你别笑,面包会有的,土豆会有的,没老鼠的房子、干净的卫生间、柔软的纸张......统统会有!”
“葱儿你夜里就用恭桶,哥明儿一早给你拾掇出去。”林大牛闷着头说道,这样的天气,趴伏在背上的妹妹全身湿漉漉的,可见刚才多么吃力,他闷葫芦罢了,也知道心疼人。
毫无来由似的,林森森眼睛里发涩涨潮了,起初满心的怨恨厌恶,顷刻间消散了不少,气力也增添了些。
“哥......”,她低低的叫了一声,下巴颏儿抵在林大牛瘦壮的后背上。
她忽然想说:以后,姐带着你吃香的喝辣的,穿好料子的衣裳,还要住宽敞明亮的房子。
可是现在说这些,都只不过是在描述“海市蜃楼”而已,明儿的早餐,都不一定还够不够吃......
那就不说,林森森把眼泪蹭在林大牛的肩上,这一刻,丝毫没嫌弃这个纯庄稼汉子埋汰,浑身都是汗味儿。
其实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身一身的发汗,连头发都黏稠在一起了,不洗个澡,简直没办法接着喘气儿。
灶房里面黑咕隆咚半点儿烟火气没有,早先咽下去的那俩菜饼子也消化的差不多了,林森森手指灶房,吐俩字儿:“吃饭!”
老式的油灯惨惨淡淡的,林有财没有踪影,下晌儿剩下的菜饼子和小葱炒鸡蛋依然摆在灶台上。
林森森继续安坐在烧火用的木墩上,皱着眉头问:“家里腌过腊肉什么的吧?菜园子里还有什么蔬菜?”
林大牛的脑回路还是有些偏差:“不过年不过节的......”
得到妹妹又一次瞪眼珠子,他急忙回神儿:“没肉......丝瓜,菜园里有丝瓜,结了不老少,就是皮粗了些,都不怎么爱吃。”
丝瓜还不爱吃?天然的美容去皱产品啊笨蛋!
林森森不免有几分傲娇了,挥手:“去摘几根儿,再看看别的有能吃的没,多做几样。”
还多做几样?林大牛深深觉得,妹妹变坏了,败家了,谁家晚上要睡觉了,还好意思多吃几样菜?
好在林家祖传的品行就是听话,有意见自己保留着咽回肚子里。
林大牛返回时,手里掐着五根长短胖瘦的绿丝瓜,最大的明显年迈,带着蔫巴巴花蒂的一头,肚子鼓的就像刚吞了老鼠的蛇。
另外多了两根黄瓜,也是拣的老的摘的,模样不咋滴,歪七扭八。
还是等明天白日里自己亲临现场瞧瞧菜园子的潜力吧,林森森伸手:“给我端盆水,递个刮皮刀来。”
得,小闷葫芦除了端盆水来了,还递过一把粗笨的切菜刀,铁的,死沉死沉。
林大小姐决定修心养性不跟这位直系亲属生气。
她把自己的“鸡爪子”泡进冷水中,慢吞吞的重复:“我想要一把薄刀片,能削丝瓜皮的。”
这个真没有,你看林大牛瞪得牛眼睛似的就知道了,而且,闷葫芦还有疑问:“削丝瓜皮,干啥?”
姐被你的天真打败了耶!
怪不得穷成这模样,还嫌弃丝瓜皮粗难下咽,人家不给丝瓜削皮,可不就粗糙的很了吗?
被打败了的林森森,笨拙的掂着切菜刀加工老丝瓜,嘴里耐心解释:“要是丝瓜嫩,刚摘下来,不去皮也另有一番风味儿,但是老了的丝瓜,削出肉身来,最是爽滑可口。”
沉默,林森森抬头,发现大牛兄半张着嘴巴,脸上全是疑惑,或者,是惊悚?
惊悚就惊悚吧,姐这么一个身娇肉贵的富二代,冷不丁被抛到荒山野岭,没得吃没得喝没得享受,还委屈的不要不要的呢,哪里还有心情抚慰你个粗剌汉子的心灵?爱咋想就咋想,姐懒得编借口解释。
“学会削皮了没有?拿去,削完了切条儿,要这么粗细的,黄瓜用刀背拍,用点力气,只拍一次啊!”
林森森指挥着闷葫芦忙活儿,没脑子的男人不能闲着,他琢磨到二百里以外的茄子地里都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