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难得为一个妓子请了医师。
她烦躁地扇了扇风。
“怎么会如此严重?”
“这、这要是死了,如果以后王爷又记起她了,我该如何交代?”
她喃喃自语,居高临下地看了眼脸色惨白的我。
小厮佝偻着身子,连忙出声:“嬷嬷,要不放一批姑娘出去?”
“您就说是可怜她们,只要有人给赎钱,就随意打发了去。”
“若是有人要了竹心娘子,咱立即就将她送出去。”
“王爷如是质问,我们就说忘了他托付之事,更何况王爷这么久没给我们银钱,又如何能怪在我们头上?”
嬷嬷闻言立马抚掌笑了笑,抬手点了点小厮的额头。
“就你最聪明!”
待到嬷嬷走了,小厮偷偷溜到我身边,挪到我耳边。
“姐姐,我也只能做到如此地步了,你看看有哪些恩客愿意带走你的,快些去联系他们。”
“阿杰出不去春华楼,但姐姐还有机会,去替阿杰看一遭人世间吧。”
他摩挲着我乌青的手,直到别人的喊他,他才离开了这屋。
我试图睁开眼睛,看着小小窄窄的窗台,透出一缕阳光。
多少人被困在了这里,只能一同抢这抹光?
太多、太多。
便是我有机会离开时,身子也已经疲惫不堪。
我缓缓合上眼,心中默念着‘娘亲’。
娘亲,说不定,我就要走出去了。
我眼底滚过一抹潮湿。
可我万万没想到,最后来带走我的人,是当初一面之缘的王二。
泪水透过盖头,打在毛驴的后背上。
王二本是没有看到,只是我的泪珠越来越多,如同珠子一般砸落。
他这才知道我哭得如此厉害。
我感受到他掌心的无措,立马低声解释是喜极而泣。
王二低沉的‘嗯’了一声:“娘子,今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街道一片热闹,盖过了他的那声承诺。
人群中,我一身红衣坐在毛驴上。
引起了一阵讨论。
“京城如此繁华,竟有人娶妻还如此简陋吗?”
“你看看那姑娘的身段,那可不是普通人,前段时间春华楼放了一批女子,想必这就是其中之一。”
“哎呀呀,还真有人去赎老弱病残之人?要不一同去掀了娘子的盖头,让我看看是哪个半老徐娘被买走了!”
他们一哄而上。
我虽然身份卑微,可如今已经从良,不该如此对待。
王二一人难敌四手,眼见着我被人扯下毛驴,忽然有人仗剑相助。
“住手!这里是京城,可不是你们为非作歹的地方!”
我挣扎的手一顿,立马垂下了头,不吭一声。
是王爷。
他将那货人收拾了一番,走过去扶起王二。
眼见着毛驴跑远,裴慎之吹了个口哨唤来了自己爱马。
“今日是你们的喜事,不要为此所恼,带新娘子回去吧。”
“真好,你们排除万难走在一起,真是让人艳羡。”
裴慎之苦笑一声。
王二将浑身僵硬的我抱在马上,我身子本就是强弩之末,被这么一吓,瞬间有几分虚弱。
躬着身子无力地喘息几声,裴慎之看了我一眼。
“快些回去吧,新娘子想来是受不得寒。”
裴慎之如此说,王二淡淡地点了点头,翻身上马与我同骑,扬起马鞭。
可风吹影动,撩开了我的红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