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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发表时间: 2024-11-25

明云景柔声道:“娘,累了就去歇会吧,咱不贪图这一星半点功夫。”

王氏脸上挤出来个笑容:“没事,娘没事,娘只是有些累了,待会还要起身去咱家田里看看,今年秋天的高粱米还没收!”

严大用走到屋里,看着娘亲累的瘫倒在床上心疼的握住娘亲的手:“娘,你就放心吧,有我和云景在呢,待会功夫我们去看看便是!城外不就那几亩田地,我和景子我们俩一个下午就收完了!”

明云景才不理他这么个吹大话的家伙,只是问起了娘亲一些事:“娘,那李振和咱们家有啥关系吗?怎么一提到他你怎么那么激动回屋里你就这么难受?”

王氏叹了口气:“有些事你不知道,那李振可是李保真的曾孙子啊!”

“李保真?”明云景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那不是安史之乱那会保卫皇上的大功臣之一啊。”

“是的,你说的没错,那李保真确实是汾阳王郭子兴手下的名将,代宗复国后李保真和其他八家被封做昭武军世袭官,俗称昭武九姓李家就是其中之一。后来甘露之变、回鹘人入侵,大食人入侵这昭武九姓绝大部分都选择了内迁归附大唐,昭武军只留下一些老人很快被异族融合吞并。”

“可这和李振又有什么关系?”

娘亲慢慢支起身子对明云景说道:“咱们明家自则天顺圣帝后(武后)后便是河东世族,世居河东,即便是后来河东局势紊乱,唐燕征战也没能撼动咱们在晋阳的地位,只是从你曾祖那会明家开始分裂,家族各宗纷纷脱离宗族自立门户,你爹就是被逐出家门来的这相州安家。

这相州也不是什么安稳地界,三月五载总要打仗,偏偏那李振老爹内迁以后就做了相州府郡守,退了以后在相州乡野修仙也是当地名门望族,为了保住他的荣华富贵他举荐他的侄子留任相州郡守,几次三番贼兵攻城都是他指点,入城不劫大户只劫百姓,所得分他一半就是。”

“这也太坏了吧!”严打用说道。

“坏?你都找不到什么好词去形容李振他爹!”

王氏说着又咳个不停,端起云雪送过来的一碗水一饮而尽后接着说道:“你爹就是被他的那些贼人给抓去充军了,如今苍天有眼总算是把这个贼子收走了啊!估计是害怕他手下那些强人掠夺祖产这才悄无声息把家室迁到了城内,让景儿给撞上了。这李振就是曾经白马驿逼宫的几个元凶之一,天怒人怨,想必是也活不了几时!”

明云景听娘亲说完许久,还是说不出来一句话,没成想自己竟然把刀赊给了自家的仇敌,真是大不孝啊!

“娘亲,你且先歇息歇息,云雪你照看着点娘亲,我和大用去城外看看咱们家祖产田。”

“好,哥哥,你尽管去吧!”明云雪说道。

临走时明云景还把自己仅有的七八个铜板给了明云雪让他买点好吃的。犒劳犒劳自己和娘。

要说明云景他们两个去确实是去了自家祖田,在城外护城河边不到一里的地方插上标牌,田地里是一片金黄色的麦浪。

正是秋老虎的季节,麦浪带着热风滚来扑在脸上,汗水刚刚落去再次爬满额头。

这地方可是片好地方,土地肥沃雨水宜人,很是适合耕田,这些年城里不少贵胄豪绅嫌弃内城拥挤纷纷在城外自立邬堡置办田产。明家这块田就是个好地方,几次三番来找王氏请求高价收购都被娘亲以祖产不可售卖为由拒绝了。

这些个乡绅碍于面子不能和一个半寡妇动手,就在城外的田地里动手,往年明云景种下的种子到了秋天一半能有收获就不错了。今年还好,估计是晋兵要来没几个顾得上来搞破坏的。

“这些人吃着庄稼饭,抬手就要砸了庄稼人的碗,甚是可恶!”

“那些阉攢货成不了什么气候,容他们赶紧走吧,他们走了相州城还能安稳些。这块田得看咱们俩了,今天下午要尽可能的要多收拾些!”

明云景说话里都带着一丝怒气,眼睛盯着东边的峡谷口。

“你确定要这么做?那可是要得罪人的!那些乡绅地主不会放过你的!”严大用说道。

“你以为那些个当兵的就能放过咱们?晋兵进城肯定是要劫掠的,在这之前这些个贵胄肯定要赶紧转移财货了,那咱们就得利用好他们,不着急收高粱米,咱们先看看情况,到时候想想办法把晋兵引到他们身上去!”

这样大用和云景两人在粟米田里干活干了一个下午,田边的官道上马来车往,有原来这片土地上的豪绅,也有几个后梁开国以来的名家功臣。最多的还是写有窗上写有李字的马车。

车水马龙,无一例外的往东走,应该是要去往比较安全的德州吧。

看在眼里,同时也要记在心里。

两人干了一下午,收割了大概有五六十斤的样子,把这些粟米枝放到篮子边先打散,再用筛子细细筛出来。下面的成品经过脱壳清洗以后就是可以吃的高粱米了。

高粱的秸秆也不能扔,用绳子捆三四捆的样子,背回到家里还可以烧火,到了冬天也不至于冻得发抖。

农家人的生活每一点都要精打细算。

“今天的收获倒也不错,明天咱们起早点赶个早市,把那块山涧青玉给他卖了换点铜板!”

“好!”

说话不打紧,两人谁也没看到官道上突然奔出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正向二人撞来。

严大用是完全没有意料到,被明云景一推倒在路旁,反倒是明云景几乎是与那辆马车贴面擦过。

暗红色香木搭配淡雅的湖青色帷帐,四匹马拉着两辆这样的马车疾驰而过。

严大用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抬眼看明云景还像个呆子一样站在原地,只见明云景手里的篮子掉在了地上,眼睛痴痴的看着那辆奔驰过去的马车。

“喂,你没事吧?”

明云景还傻愣愣的看着。

“喂,喂!”

“哦哦,咋了,你没事吧?”一直到马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明云景才反应过来慌张问道。

“我要是有事不是早就死了?人家豪绅的马车要过你还不躲着点,等死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明云景的回答很是前言不搭后语。

“老实回答我,看见什么了?是哪家的姑娘还是哪家美玉?能让你明大公子看上眼?”

“呸!”

明云景呸了两下:“能有什么姑娘!”

“那你着迷什么呢?”

“我才没有!”

……

要说明云景看到了什么,他只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姑娘穿着熟悉的衣服坐在车里不停的哭泣,在路过明云景的瞬间还不忘探出来看他一眼。自此别离。

“阿鹭...”

“还想着她呢?那可是你祖上的仇家啊!这你能接受?”

“胡说!”

明云景一拍桌子说道:“祖上的世仇和现在又能怎样?李振杀人作恶自然由天制裁!和他女儿又有什么关系?”

“行吧行吧,这事我就不掺合了。”

严大用没好气说道:“来娘亲,你儿子动了春心,儿子管不了,你快给他说个媒吧!免得天天在这神神叨叨的想人家姑娘。还有云雪想不想看你严哥表演戏法?哥今天给你秀一个!”严大用转过来身子问道。

王氏坐在床上点点头,刚刚吃了点红枣配粟米粥已经恢复了些元气,说话还是软绵绵的:“是该给景儿说家姑娘成家了!”

“娘,我才不要!我还没到时候呢!”

“都散春心了还说不想姑娘?”

娘亲嘴角含笑,搞得明云景一时语塞,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至于云雪更是听说有好玩的抱着大黄又急匆匆的跑过来。

见娘亲也同意了,严大用不慌不忙从包里拿出来两只碗和三只小球。当着云雪的面把三只球分别塞入碗里倒扣住。

“现在你们也看到了,我的左手边是一只球,右手边是两只球对吧?”

云雪点点头。

严大用随手把两只碗的位子调换了几下并且问道:“现在猜猜看,哪只碗里有两只球?猜对了有奖哦,明天你大用哥带你去城里吃麦芽糖。”

一听有麦芽糖吃,云雪一下感觉口腔里都是麦芽糖的甘甜味了,一下子口水流好长一串差点滴到大黄身上。

“邦!”

严大用筷子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想啥呢?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云雪捂着脑袋,又盯着碗思考了几秒。

“是,这个!”

云雪沉思了一会指着其中一只碗说道。

“不对哦~”

严大用嘿嘿一笑,拿着一根筷子挑起来那只碗,显然是只有一只球。

“错了哦,你的糖没有了。”

明云雪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小嘴一嘟鄙夷的看着严大用:“你肯定使了戏法对吧?”

“不使戏法那还叫变戏法吗?哈哈...”

明云雪呜一声哭出来跑到明云景身边抱住:“哥哥,那个坏人欺负我!”

“中午还说我是坏蛋是吧,还对我摆鬼脸是吧?”

“不会了不会了,云雪知道错了...”

明云景宠溺似的摸摸她的脑袋:“行了,知道了,哥哥给你赢回来麦芽糖就是!”

在云雪期待的眼光下明云景坐到了严大用对面。

“开始吧?”严大用翘起小鼻子尖看着明云景。

“开始。”

两只碗转动若飞,为了掩人耳目严大用拼了命的摇晃手里的碗。碗边都差点在桌子上磨出来火星子。

“那只碗里是一只球?”

明云景想都不想伸出手指摁住其中一个拇指搭在碗边,接着严大用欣喜若狂的拿出筷子从碗边的缝隙里面插进去。

没有球。

严大用脑门子上都多了个问号,怎么回事?不应该是两只球吗?

但他还是急火火的立即宣布:“云景兄,不是这个,你输了哦!”

“是吗?”

严大用眼睛盯着明云景,明云景也毫不客气的瞪回去,二人脸越贴越近就差亲上去了。

随后明云景坐回去端坐好,指着另一只碗说道:“看你那么高兴,这只碗里应该有几只球,不如让严大师来猜一猜?”

看着明云景坚定的眼神和放松的身姿,严大用不由得开始怀疑起自己。但他还是得装,得保持风度。

额头上的汗水暴露了他内心。

严大用的筷子刚刚要敲到碗边的时候却被明云景一把打开:“大师,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这可是严大师的绝学啊!”

“废话!”

严大用的手都在哆嗦:“当然是三...呸!一只球了!”

“确定吗?”

“确定!”

明云景顺手拈来,右手伸出去掀开碗盖。里面赫然静静躺着三只小球。严大用这才反应过来是行家遇到行家了。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个?”

“《易经》变卦篇。没听说过吧?你这就是变戏法里面的障眼法,把球挪过来挪过去无非是开启的瞬间把捏扁的球再给他塞回去,又不是乾坤大挪移有什么难的?”

一听自家学了多久的本事被明云景两三句话说穿了,严大用顿时一阵失落,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摊开,里面又是一只小球。

“看来我还是不够行家啊!”

明云景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也不是完全没用,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懂,诶,对了,想不想靠着你这点手艺挣点钱花花?天天讨饭挣不了几个钱,还不如去跟我干点事。”

“去街头演艺?咱就这一个熟练的戏怎么演?总不能敲着碗就这么演一整天吧?”

“不是演艺,是做点生意。生意,你知道不?就是拿钱换的那种。”

严大用满头雾水,这戏法难道不是应该去表演靠赚人吆喝的吗?换什么?换人家口水?

明云景带着坏笑,眼神不自觉的瞟到王氏床边摆放着的山涧青玉。

“娘亲,这玉石我拿去用用可否?”

“拿去吧,娘留着也就是个塞门砖,一点用没有,你们想用就拿去吧。”

“谢谢娘!明个赚钱了买点好吃的给娘补补身子!”

明云景跑到床边双手抱拳行了礼数。

“不必了,你们赚了多少都不用给我这个老阿妈,留着点钱吃饭就行!你们吃饱了,我也高兴!”

看得出来这是娘亲发自内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