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过众人,拉开了车门。
上车时,司机恭敬地向我鞠了一躬。
我家司机以前是陈晓蕊爸爸,陈叔,不知为何换了人。
我点点头,上了车。
我和爸爸继母边竹瑶同乘一辆车。
一路上,他们三人聊的热闹,大多都是爸爸公司的事。
我疑惑开口:“竹瑶,你去爸爸公司上班了?”
边竹瑶得意地仰起头:“对啊,挂着一个闲职,爸爸给了我百分之二十的股……”继母急促的咳嗽声,打断了边竹瑶的话。
她尴尬抿嘴,得意的神色顿失,没有继续回答我的问题。
但我隐约猜到她是什么意思。
十三年前,我十二岁,继母进门那年,爸爸为了安抚我,答应等我成年后,给我百分之十的股份作为成人礼礼物。
我以为这份礼物独属于我一个人的。
原来比我小五岁的继妹也有。
甚至比我还多一倍。
他们心照不宣的不再说话。
我尴尬地扭头看向窗外。
沈南的车跟在后面。
车很快停在了别墅门口。
刚下车,我就被佣人一盆艾叶水兜头泼了全身。
继母笑着伸手,试图帮我捡掉头上的艾叶残渣:“阿月,不要介意,我专门找大师算了,这样能驱晦气。”
“驱了这身晦气,以后我们的阿月就会万事无忧,平安到老。”
可我下意识拍开她的手,凄厉尖叫起来。
他们都惊呆了。
我应激地快速找到一个角落,抱头躲了起来。
爸爸冲佣人大喊一声:“快叫医生过来。”
继母看了一眼爸爸的脸色,立马蹲下来将我抱住,拍手安抚,语气歉疚:“阿月对不起,是妈妈考虑不周,让你受惊了。”
沈南的脚急急停在我眼前,很快又被陈晓蕊拽了回去。
我克制的摇头,牙齿颤抖:“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
我在心里不停给自己暗示:我回家了,坏人都抓起来了,没人会再打我折磨我了。
我是安全的,我会好起来的。
等我恢复意识,人已经在客房。
我脱下湿透的劣质起球的泛黄长袖,露出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
手腕上那道鼓得高高的疤痕尤为刺目惹眼。
边竹瑶和陈晓蕊震惊地捂住嘴。
那一次,我差一点,就解脱了。
我看着她们,心中只想冷笑。
边竹瑶突然抓起我的手,打量那道可怖的伤疤:“姐姐,我听说被拐卖的人都是给人生孩子的,你是不是被人……”边竹瑶欲言又止,刺得我心脏生疼。
我抽回手:“你们出去吧,我再冲洗一下。”
“那你快点,妈妈特意准备了家宴迎接你回家。”
她们出去关上门,我听到边竹瑶跟门外的人说:“姐姐自杀过,身上全是伤痕。”
门外的人没有说话,只有一阵阵脚步声渐行渐远。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下楼,餐厅已经准备了丰盛的美食。
沈南和陈晓蕊挨着坐在了我的对面。
不是家宴吗,为什么他们还在这里?
我以为我失踪后,他们就与边家断了联系。
看着他们互相喂食,卿卿我我的样子,心里像堵了一块巨石,呼吸都不顺畅。
继母总能猜到我的想法,单手搂住陈晓蕊的肩膀,与她头挨头:“阿月,你失踪的这三年,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晓蕊是我们边家的恩人,你不要为难她好吗?”
陈晓蕊瞬间红了眼眶,无限委屈的喊了一声:“干妈……”干妈?
我夹菜的手一顿,头皮阵阵发麻。
边竹瑶笑眯眯看着我,不以为然地开口:“晓蕊姐的婚房正在装修,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都住在家里。”
我深深看了一眼沈南和陈晓蕊:“住家里?”
“对啊,不过也快了,离他们婚期也就不到三个月了。”
我不自觉心烦意乱起来,脸色应该很难看。
继母几乎哀求的开口:“阿月,晓蕊刚查出怀孕,爸妈求你,不要做伤害晓蕊的事,好吗?”
我震惊地看向继母。
爸爸也深深叹了一口气:“你失踪不久,公司遭到对家陷害,妄图吞并公司,我把他搞破产后,他以命相搏,晓蕊爸爸,你陈叔为了救我丢了命,自那起,我就将小蕊当亲女儿对待。”
原来如此。
我不爱沈南了,但我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你们就默许我曾经最爱的男人跟她在一起了?”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想了想我回来后他们的态度,摇头苦笑:“也是,你们都以为我死了,回不来了,怎么会在乎一个死人的感受。”
爸爸看着我,语气哀求:“阿月,事已至此,爸爸会弥补你这些年受的苦,同时也希望你收敛自己的脾气,跟大家好好相处,不要惹是生非。”
几乎所有人都用同样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好像我真的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我的四肢百骸仿佛被三九天的寒冰打透。
我刚逃离魔窟,没有一个人问过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
反而都来劝解,警告我,收敛脾气,不要任性,不要伤害身边的人,不要惹是生非……眼窝酸涩,我低头沉默。
再抬头,冷冷看着满脸戒备的众人,惨然一笑:“我有说过要为难她,为难任何人吗?”
好累,身体累,心更累。
“我吃好了,有点累,先回房休息了,你们慢用。”
我放下筷子,擦了手,转身上楼。
“阿月。”
继母叫住我,支支吾吾:“那个,你的房间,暂时给小蕊和沈南住着,委屈你今天住下客房,我马上让人给你重新装修一间卧室出来,好吗?”
我挺直肩背,紧紧握着拳头,没有低头也没有回头。
因为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泪流满面,脆弱无助的样子。
这个家,已经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家了。
既然如此,再待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
我咬牙回了一个“好。”
径直走向我方才洗漱的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