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家屯儿虽然增加了防御,可三个城门依然在规定的时间开启和关闭。路过打尖歇脚的,远道住在这修整的,依然来去自由。
客栈里一片乱哄哄。
算卦先生已经去二楼了。因为他的桌子,已经让那张屠夫的老婆大老丫给占领:“亲亲们?亲亲们?我是谁,大家都知道。我可不是那种捕风捉影的人。我跟你们说哈?你们今天遇到我,算是你们走好运啦。我可是刚从族长家回来。我和族长夫人聊了半个多时辰。你说?我这半个时辰里都唠了啥?哈哈哈……啥都唠啦。你们说?我的消息可不可靠?”
屋里的人全都聚精会神的看着站在桌子上的大老丫,没有一个人发出任何不一样的声音。因为,他们唯恐惊扰到了面前这个胖神仙。
本来这些人以为大老丫会接着说出她打听出来的消息,却见她笨笨的从桌子上下来,慢悠悠的走着肥鸭步,向自己的家走去。
屋里的人一看,这是突然反悔啦?那可不行!
大老丫在前面走着肥鸭步,后面跟着黑压压的一群乡里乡亲。这在苗家屯建城以来,除了谁家有重大事件——比如族长的儿子结婚,韩搏昏睡了一年后醒来了……要不,是没有这样的场面的。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南城墙根儿的张家停下。张屠夫正挥舞着砍刀,把案子上的猪腿骨砍断。
突然抬头,看见老婆子像个鸭子似的走在前面,后面黑压压的全是人,这让张屠夫一顿发毛。他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的老婆又出去惹事儿啦,并且这次惹得还不是小事儿。
可回过头来一想,又不怎么对?看大老丫那精神头儿和那不慌不忙的步伐?又好像高人一等身居显位的样子。
就在张屠夫愣在那儿画魂儿的时候,大老丫离得很远就喊:“当家的?今天开始,咱们家的肉他们都包圆儿啦!”
这话更是让张屠夫满脑袋的豆浆。他完全懵在了那里。大脑已经停止了运转,一眼睛的白茫茫。
大老丫来到肉案子后面,伸手拿起案子上的分肉刀:“来吧?肉砍完啦,我就告诉你们。谁先来?”
人们蜂拥而上,我来一斤、我来半斤、我来——我……所有的人都相信大老丫的为人。他们太了解这是个不骗人,却也藏不住事儿的张屠夫媳妇。他们有的,是看着她长大的,也有和她是从小玩儿到大的。
没多大一会儿,一头猪的肉就被分完了。最后还有没买到肉的,竟然把猪血、心肝肺、大小肠、猪蹄猪尾都买了去。
大老丫挥刀插在案子中间那颗笑呵呵的猪头上,抬手用袖头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然后神秘地说道:“我为啥不在客栈说?那是那里人多嘴杂。这里来的都是咱们苗家屯的老亲少顾。说白了,没有外人儿。我告诉你们,你们可不要出去乱说。”
看见众人点头,大老丫继续说道:“这事儿与北墙韩家有关。据说那韩家的老太爷。就是做买卖路上被杀的那个?大家都知道吧?对——就是那老太爷藏了一个什么藏宝图。上两天韩家收拾东西时,在他的遗物里找到啦!据说那图能把人带到长生不老的地方,那地方有药,就是长生不老的药……”
大老丫是口若悬河、添枝加叶。并在最后讲完的时候,还嘱咐前面的人:“后面的人听不到,听到的人千万不要忘了传递一下。”其实根本用不到她叮嘱,这些人就已经传递开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儿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反正在不到三天的时间,已经传遍了四面八方。
韩搏坐在城墙上东南角的炮楼里,看着不断扩散的谎言,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
而旁边的苗二爷,却是脸色越来越阴沉:“小子?你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那莫道真真的来啦,你可想过怎么办?”
韩搏脸上的笑意未减:“放心吧二舅爷!只要他敢来,我就必让他横竖都出不去。”
苗长龙的脸上依然阴沉:“我说真的。对你没信心。你能告诉我怎么安排的吗?我们家的老爷子会不会来?要是我家的老爷子出现,我就没有后顾之忧啦。不然,就那天大黑山的表现,我相信他的功夫比我要强上一些。我没有必胜的把握。”
正在这时,西城门外飞驰而来一匹快马,马上乘骑一位红衣少女。长发飘飘,门前下马。经过门卫的简单交谈,牵马进城而来。
“赵芳?”韩搏站起身:“她——怎么来了?”
一旁的苗长风也看了过去:“一定是藏宝图的消息传到了她们那儿,他是来找你证实这事儿的。”
韩搏起身往外走,来到垛口时赵芳已经绕过荷花池向北走去。
韩搏来到兵道,赵芳已经到了之前她住过的客栈门口:“伙计?把我的马牵去好好喂喂。我还是之前住过的那个房间,好好给我打扫一下。”
“姑娘?你就放心吧!现在有比那个房间还好的房间,要不给你调整一下?”
“不用!我就要那个房间,我住惯了。”说完,向医馆方向就走。
韩搏下了兵道,回首看了看自己的房基地。那里应该预备的材料,基本已经预备齐全。今年挖了地基,明年春天就可以盖房子啦。想到这里,韩搏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在思绪东扯西拉中,韩搏已经来到了荷花池旁。一群孩子嬉戏玩闹的荷花池,没了算卦先生的存在,好像少了很多的东西。
一位老者从身边走过,韩搏急忙侧头观看。这是一位看上去八十左右的老头,衣衫老旧补丁全身,却很是干净利索。
破毡帽,盖不住头顶上的白发。一根木棍,看样像是新折的。可能是老头走的路途比较远,累得不行才在路边弄的一根当做拐杖使用的。
这老头好像对苗家屯儿不熟。走过荷花池向北没走几步,突然回头向看着他的韩搏问道:“小伙子?我能问一下吗?”
韩搏微笑:“老先生问啥?”
“这里有住的地方吗?我今天要留这儿一宿。年纪大啦。走远路实在是累的要死。”
韩搏看着那张带着笑的,蜡黄的脸:“噢~!我们这儿有客栈,现在没有那多的人在这留宿,你可以随便挑一家。”
“也好!不过我不知道这里的客栈贵不贵?我可没那么多的钱。”
“没事,我送你去一家客栈,那里非常便宜。”
老者表示感谢:“好啊!那就谢谢小伙子啦?”
韩搏只是点了点头:“跟我走吧!”
老头儿在后,韩搏在前。
走着走着,韩搏突然问道:“你路上都是吃牛肉干儿的吧?”
那老者急忙说道:“那可是好东西,我这糟老头子可吃不起那东西。那东西还是我年轻的时候,去北面的草原部落吃过一回。哎!那东西好吃的很那!可惜,现在就是有,我也咬不动啦!”
“你咬不动,可以送给我啊?你不是最愿意把那东西送给我吃吗?”
老头表示不明白韩搏说的话:“小伙子?我可是第一次来这里,是不是你认错人啦?”
韩搏没有回答他的话,抬手指向身侧的客栈:“就这家,我们进去吧?我和掌柜的说一声,给你便宜点儿。”
老者点头,跟着韩搏走了进去。
这家客栈就是算卦先住的那家。此时算卦先生正无所事事的端坐在卦桌后,两只眼睛半闭半合。
韩搏来到掌柜的面前,交代了一下老者的情况。掌柜也不计较,直接叫来伙计:“去——给老人家安排在一楼的房间里。房钱随老人的意思给。多少不嫌弃。”
韩搏看着老者被伙计领着向房间走,他也转身出了客栈向医馆方向。
没一会儿,那老者从房间里出来,坐在大厅里的饭桌前:“伙计?给我来点儿吃的吧?”
伙计急忙跑了过来:“老爷子?您想吃点什么?我们这儿没有什么好的,就是常见饭菜儿。”
“给我来碗面条吧?便宜的就好。贵的我吃不起。”
伙计去端面,老者坐在那等着,算卦先依然半睁半闭着眼睛。
吃完面,老者起身往房间方向走。
算卦先生突然说道:“老哥?坐一会儿,我们聊聊天儿,反正现在离睡觉的时间还有一阵子。”
老者也不客气,直接就坐在算卦先生的对面:“哈哈……我看咱们两个的年龄差不多,不知先生今年高龄啦?”
算卦先生捋了一下胡须:“其实我的年龄已经不记得啦。应当不到八十五。我不把年龄当做一回事,记不记得又能怎么样呢?呵呵……”
老者看着算卦先生,心里感觉这位老头有些与众不同,可又说不出来哪儿不同。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笑道:“先生是高人,与我这凡人不能同言而语。”
算卦先又捋了捋胡须:“哈哈……老哥说笑啦,我只不过是个山人而已。老哥这么大的年纪还出来行走,老哥这是遇上了什么人命关天的事情啦?”
老者面露悲色:“哎~!我家在东边的东围里,我家有一件传家宝前几日被盗。儿子追那贼人向这个方向而来,至今没有回去。我老汉害怕儿子出事,这才随后跟了过来。”
算卦先生正色安慰道:“你也不用着急,要不我给你算一卦?”
老者面露难色:“我也想算算,可我身上只有五十个铜钱。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我得省着用啊。”
算卦先笑道:“放心,我给你算卦,不收你的卦钱。”
老者一听,立马满脸的笑容:“那可就有劳先生啦!”
算卦先生笑道:“没事!反正我这儿也没有什么生意,就当我做了一件好事。我这有几种占卜方法,针对不同的占卜而定。你看你要算什么?”
老者急忙说道:“我想占卜一下,占卜我那传家宝能不能找到。”
算卦先生拿出六枚铜钱:“嗯!我今天就用金钱课给你占卜一番,看看你的愿望能不能达成。”
把六枚铜钱放到龟壳里,然后递给老者:“来——你一边摇动金钱,一边心里想着你要问的事儿。默念三遍,就把金钱散在桌子上。”
老者按着算卦先的指点,哗啦、哗啦地摇动着手里的龟壳。
哗啦啦一声,六枚铜钱落在桌子上。算卦先生抬手把那散落的铜钱摆成一个竖着的一字,然后拿起笔在纸上画出卦爻。
“三个阳,两个阴,一个阳。这个卦象叫做无妄天雷卦。无妄天雷,乾上震下。鸟如笼中难出头,占着此卦不自由。谋望求财不定准,疾病忧犯口舌愁。雷动于天,阳气舒发,为真实无虚妄之意。找不到,似已遗失。看来,你此行要白走一朝。弄不好还要搭上性命。”
老者丧气之色趴在了脸上:“先生的卦可准?”
“准不准,今明两晚便知。最快今晚,最慢明晚。”算卦先生自信的捋着胡子。
两人又闲谈了一会儿,直至太阳落山才各回各屋。
此时,医馆门前的老槐树静静的看着亮着灯的房间。
韩搏站在地上:“你派出的人有什么收获吗?”
赵芳坐在炕沿上:“没有,这些日子漫天都是你家找到了藏宝图的事。”
“那大黑山和石棺山两家有什么行动没有?”
“暂时没有”
“今天我回来时,遇见一个老头儿。看着像是个普通寒苦家的老人,可他实际是个武林高手。经过我的观察,这老者已经是小周天后期。就咱们见过的人里,只有那莫道真有这个实力。”
赵芳的眼睛一亮:“你说——他是莫道真?”
“不敢肯定。但可能性很大。”
赵芳有些紧张:“真要是他,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韩搏突然转变换话题:“你看——”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老旧的羊皮卷儿:“这就是我家的藏宝图。我每天都放在身上,谁也拿不去。”
赵芳被这突然出现的话题,弄得一脑袋迷雾。
这时,赵芳突然想起那时她向韩搏问过地图的事,可韩搏一个不知百个不知。而今天韩搏竟然毫无征兆的就拿了出来,于是没加思考的说道:“你——韩搏?你不是说没有吗?那天你要是拿出来,也不至于被莫道真摞了去。”
韩搏突然说道:“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明天我们再聊。”
赵芳一脑袋迷糊,却又不能面对逐客令而无动于衷。
于是不情愿的离开了医馆,连个再见、晚安类的客套话都没说。
就在韩搏送走赵芳转身回到屋里的时候,房顶上黑影一闪,悄无声息的落在了院子里。
此时,老郎中的鼾声三长两短地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