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先生,书院里出事儿了,请您过去瞧瞧。”
来人的声音耳熟,我从前避忌着,从未仔细瞧过人家,今日一看,才发觉那报信的小厮虽穿着简朴,可那通身的气派和腰间坠着的玉佩,便知晓他绝非只是一个书院的小厮。
裴寂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眸光在瞬间冷了下来,抬眼扫向那报信的小厮,语气都低了好几个度。
“今日我休沐在家,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前些日子,他应了我,今日要陪我出门踏青。
“可是罗......”裴寂凌厉的眼锋划过那人的面颊,那人在瞬间闭紧了唇,搭在我肩头的大手微微用力,我垂下眸子,几不可见地轻叹了口气。
“阿寂,你快去吧。”
我强自扯出一抹笑意,轻轻推开他的手。
“只是一次踏青,没事的。”
裴寂似乎松了口气,他抬起手,在我眉心勾勒出一个花钿,凑近我的耳畔低声道。
“阿柳,别生气。”
“下个月,咱们初遇的慕郎溪旁就要开满卷尾花了,那时,我一定陪你去踏青,好么?”
他的脚步太快,我还来不及反应,他便已踏出了门,很快便没了影。
裴寂在我面前时,虽说算不上谦谦君子,可大多时候都是处事有度,举止得体。
像如今这样外显于形的急躁模样,还是第一回。
是了,罗小姐和他是青梅竹马,自小的情分,又是门第相当的天作之合,是他未来的正妻,自然是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
不像我,只是一个无父无母,毫无家世的孤女。
我苦笑一声,抬手缓缓擦去额上鲜红的花钿。
他的心啊,早就不在我这里了。
我素来不爱在额上描花钿,他今日不仅化了,还偏巧是朵牡丹花。
牡丹,那可是罗小姐最爱的花。
我在他心底,到底是一个廉价的替身,还是一个已经玩腻了的,可以抛弃的傀偶?
“啪——”瓷碗落地,应声而碎,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下意识地蹲下收拾,可忽地感到一阵头晕,一时不察,竟是直直跌在了那散落的碎瓷片上。
小腿上渗出了鲜血,痛意噬咬着我脆弱的神经,隐忍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我跌坐在地,眼角落下一行行清泪。
痛到了极点,我甚至想过要骗自己——他和那位罗家小姐也许不过是家世登对,迫于压力,他说过,他爱我,只爱我的。
过往种种在我脑中一遍遍重演,可现实却一遍遍将我的幻想击碎,这样巨大的痛苦几乎是要生生将我的心脉撕裂。
怀里的鸳鸯佩掉落在地,那是我们大婚时,裴寂亲手雕刻的,彼时他满脸通红,双目澄澈,甚至都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愿做鸳鸯,不羡仙。”
昔日誓言犹在耳畔,可裴寂却早已不是当初我心里的那个人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我在床榻上睡了许久,直到次日下午,裴寂才堪堪赶回来。
他将我死死抱进怀中,几乎勒得我喘不过气。
“阿柳,我想你了。”
他埋首在我颈窝处,闷闷说到,我浑身僵硬,看着他耳后和脖颈处沾染的胭脂,心底闷闷,可却只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