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纪尚小之时,父皇痴心妄想给我找补。
“等金枝读书识字明理之时,便不会如此了。”
所谓从小看大,三岁知老。
五岁时,我便被父皇和母后迫不及待地送去了上书房开蒙。
见我活蹦乱跳、兴高采烈带着侍读离开,父皇和母后对视一眼,顿时喜极而泣。
然而不到一个时辰,太傅涕泪横流跪在了父皇面前,称自己才疏学浅,不堪重任,言辞之间,竟是有以头抢地之势。
伴读的侍读说,讲台上的夫子说一句,讲台下的我能问十句。
从日常琐事问到天南海北,从字词断句问到前朝今昭,直把太傅问得两眼发黑,头昏脑涨,一问三不知,破碎得令人心疼。
后来,短则三日,长则月余,教我的太傅换了一个换一个,每一个都是痛哭流涕,哭着喊着教不了。
父皇咬咬牙,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挽起袖子亲自上场。
“金枝,今日我们来学......”我目光灼灼道。
“父皇,我今天发现母后的小秘密!”
父皇的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故作正经地咳了一声,低声道。
“什么?
什么秘密?”
我连忙和父皇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发出一声渗人的傻笑。
翌日,父皇翻开书本一本正经道。
“金枝,今日我们来学......”我兴奋地惊呼一声。
“父皇,你知道尚书大人近日走路的姿态为何总是有些颤颤巍巍吗?”
父亲合上书本,疑惑。
“为什么?”
我把小脑袋凑到父皇的身边。
“听说尚书大人痴迷于京中新晋的花魁,整日流连青楼,逼得尚书大人的夫人带着家仆打上秦楼楚馆!”
“众目睽睽之下,尚书夫人把人一脚踢下了花魁的床,尚书大人摔了好大一个跟斗,那屁股遭了殃,故来今日里走路......”第三日。
我笑眯眯地把头凑到父皇的身边。
“父皇,我跟你说......”父皇堵住我扒拉个不停的小嘴。
“你别说,我来说,今日我们来学......”我撅起了小嘴,不满道。
“你真的不想丞相伯伯不为人知的癖好吗?”
父皇竖起了耳朵。
“丞相?
癖好?”
我拍了拍胸脯,胸有成竹。
“丞相夫人亲自和我说的悄悄话,保真!”
如此这般,父皇的爱的教导计划被察觉一切的母后半途中断。
然后教我的夫子变成了我的六个哥哥。
第一天是大哥。
“大哥大哥,太子是什么?
为什么你是太子?”
“大哥大哥,公主是什么?
为什么我是公主?”
“大哥大哥,为什么今天我要学《论语》而不是《诗经》?”
“大哥,母后说你要娶太子妃了,太子妃好看吗?”
大哥温和的笑僵在脸上,喉咙因为说话说的太多直冒烟。
我走后的翌日,大哥病倒了,因为嗓子嘶哑。
第二天是二哥。
“二哥,金枝想要学你做的小木屋。”
“二哥,金枝的小木屋塌了,哇!
二哥的小木屋被金枝坐塌了!”
“二哥......”二哥头疼至极,修长的手指不停地揉着太阳穴。
我走后的翌日,二哥病倒了,因为头痛欲裂。
第三天是三哥。
三哥蹙着眉,冷声道。
“金枝,安静。”
我理直气壮道。
“金枝安静不下来。”
我走后的翌日,三哥病倒了,因为心烦意乱。
第四天是四哥。
四哥求爹爹告奶奶道。
“我的小祖宗,求求你让我的耳根子安静一下好吗?”
我一口应下。
“好!”
闭口不过片刻,我凑到四哥的耳边道。
“四哥四哥,金枝要和你说......”我走后的翌日,四哥病倒了,因为焦躁不安。
第五天是五哥。
五哥操起棍子追着我上蹿下跳,红着面孔咆哮道。
“金枝,有本事你就给我站住!”
我一边跑一边回头喊道。
“金枝没本事!”
我走后的翌日,五哥病倒了,因为气急攻心。
第六天是六哥。
六哥看着我面露恐慌。
“金枝,你别过来啊!”
我大笑着朝他飞奔而去。
“六哥,金枝来啦!”
我走后的翌日,六哥病倒了,因为心惊担颤。
把六个哥哥统统祸害一遍后,父皇终于忍不住扶额哀叹,掩面泪流。
至此,父皇心心念念的温柔体贴、知书达礼、端庄美丽、温婉贤淑的小公主彻底破碎。
骨感的现实留给他的,是一个话痨且八卦的金枝。